其中一个忍不住问：“江师傅，难道，难道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？”江云大怒：“我们吃饱了撑的，合起来骗你们玩呢？你们瞅瞅桌上，哪个不是人精，他们为啥对曹先生那样！”大家看去，曹耀宗正和白德安勾肩搭背。沪上有名的严九林顾老七陈东等人，姿态很低的恭维作陪，大名鼎鼎的李罗汉干脆伺候倒酒。一张桌子都是大佬，却层次分明，隐约以曹耀宗为尊。除非他们失心疯了，还能凭啥？必定是因为江师傅他们说的曹耀宗的本事，和救命之恩。周畅旁观他们脸色，知道他们已彻底不敢小觑“主公”，同时想到早上听的些风言风语，觉得这是个提前操作的好时机。因为白德安带来的这几个探目，是黄麻子和林东之外比较中立的一伙。拉住他们，黄麻子就会更被孤立。他立即丢出一句：“对了，列位。”众人茫然回头。周畅道：“据说黄麻子的人今天私下吹嘘，警监过段时间调走，继任是他的关系，盛家老四还请他后天吃酒云云。还说要让我和林探目曹探目永世不得翻身。这种事我不必去烦曹探目，想亲自陪他玩一玩，所以列位给面子，把今天听到的先烂心底如何啊？”一群探目愣了下，还没来得及说话。江云冷笑起来：“黄麻子是吧。他老娘不就是在法董家做保姆么，这种玩意拿什么和曹先生斗！周翻译，我也是有些朋友的，你有事招呼我一声，反了他了。”别看他只是个厨师。但他的手艺和做人，做到了顶！才能被称一声大师傅！人生在世，无非衣食住行，吃喝玩乐。有钱有势的人，首要就是讲究个“吃”字。江云长期服务他们，自然也有非凡人脉。要说他平时是不多话更不多事的，但他现在不仅仅话多，还拍着/胸/脯/要多事！周畅心想曹先生就是牛逼！忙和林东一起，替曹耀宗表示感谢。有江云旗帜鲜明的站立场，那几个跟着白德安来的探目心思也就动了起来。其中有人马上表态道：“周翻译，他那些话我也听到的，但你放心，咱肯定不多嘴。再说了，警监高升又不是不能管这片。”另外一个人可能早就看不惯黄麻子，嗤笑：“洋人会为他这个吃独食的瘪三，和警监打擂台么？”“就是，黄麻子得意时，也没给我们什么，就他那一帮得好处。”他们当中带头的，是个叫杨鹏的探目。这个人四十出头，很滑很稳。之前一直没吭声，这时忽接话道：“我倒是听说，曹探目早上发话，拿红利投到波尔先生那边，赚的铜钿和弟兄们分。”林东诧异：“老杨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嘛。”杨鹏见他没否认，便追问到底怎么个情况。林东就把曹耀宗的安排一讲，周畅也作证，波尔给曹耀宗财路时，他和警监都在场。这群探目不由震撼。洋人报恩给的路子，稳赚不赔。曹耀宗却舍得拿出来分润，这大气程度，海派！杨鹏和林东平时处的还行，就说：“老林，回头也替咱们弟兄，在曹探目面前美言几句，带带我们怎样？”林东不由看向周畅。周畅哈哈一笑：“真佛在面前，找我们干嘛？话说回头，耀宗这个人讲究的是，你当我是朋友，我就当你是朋友。各位要是凡事站他这边，哪怕中立，他也记得你的好，那就必有回报是不是？”杨鹏闻言心想，白德安一旦调任，新来的要真撑黄麻子的话，自己这边油水更少。反倒是曹耀宗这做派和人脉，不会亏待人。另外大家同气连枝抱着团，也能更扛造。不过…于是他点头：“得，我懂了！周翻译，接下来咱们事上见就是。”“那我就替耀宗打个包票，少不得大家好处。”周畅立刻保证。既然说定，众人随即便一起去那边敬酒。曹耀宗来者不拒，明明众心捧月却无倨傲嘚瑟，杨鹏和他喝了几杯后，越发觉得他能处，寻机就和林东说透：“其实黄麻子个比养的，刚刚那会儿找过我，我才知道那些事，另外他准备今儿晚上找由头弄新新舞台。”“龙虎公司黄楚九名下的？”林东一愣。因为这黄楚九也算上海滩的一个新崛起的能人。他靠做药起家，如今开了个新新舞台，还在弄什么新潮的屋顶花园餐厅。杨鹏点头：“你知道为何？因为盛老四约了这厮后天吃饭，他想巴结盛老四。”“你意思，盛老四和黄楚九有矛盾？”“盛老四那阔少看上黄楚九的新舞台，想买了，黄楚九不肯，他就觉得黄楚九下他面子，在那里砸过一次场，还是我出的警。所以我才知道。”林东面色微变：“要是真让他靠上盛老四，还真有点麻烦啊。”“老林。”杨鹏显然比林东八面玲珑多了，和他分析道：“盛老四虽说家底厚，但他真牛逼，为什么只能砸场子呢？这踏马放前清时，盛宣怀家公子要个什么东西，还要买吗？”“也是也是。”“黄楚九背后也是有人撑的。另外新新舞台属钟楼辖区！尤其有一点，盛老四经李鸿章的公子李经迈教训，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，这只是黄麻子的想法。”杨鹏说到这里，盯着林东：“曹探目在巡捕房打黄麻子耳光，是为你出气，却只算斗气。要是他能在外边再将黄麻子打下去的话，才是硬气。”林东恍然：“曹，你踏马这是要让耀宗做刀呢。”杨鹏叹了口气：“因为我上面没人，扛不住黄麻子！你和周翻译要替曹探目收编我，没问题！但咱们不能靠画饼就站立场，我也得看到你们真的能立得住是不是？”“那你为什么要帮黄楚九？”林东敏锐的问。“我姥姥那边是宁波人，黄楚九也是宁波人！黄麻子却不知道这一层。”林东颔首：“加上平时你滑头，和他表面还过得去。”杨鹏顿时不爽：“滑头怎么了，我踏马不要吃饭啊，要是学你这样，没曹探目横空出世的话，你说老林你成个啥了！”他说的有点难听，林东却没生气，还说：“是啊，我不如你。”杨鹏反而不好意思了，呐呐着：“你踏马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