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大娘气得脸都红了，手指紧紧攥着衣襟：“他们家真不是东西！去年雨水少，谁不知道要存粮？偏他们说要给儿子补身子，整天在村里打秋风不说，自家打的猎物也都吃了。现在野物都往充满危险的远山区域跑，他们就卖女儿！”
宁欢欢只觉得胸口发闷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她记得钱家的两个女儿，大的才十四，小的只有十二岁，平日里总是笑嘻嘻地跟在她后面喊嫂子。
“最可恨的是，”洪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，“他们把两个闺女卖去了烟花之地！”
堂屋里一片死寂，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。
宁欢欢看向楚晴、楚雨，两个少年的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们在村里长大，和那两个女孩从小一起玩耍，感情非常要好。
“钱家还到处炫耀，说卖了二十两银子。”陈大娘红着眼圈，声音哽咽，“我家闺女这些天连野菜糊糊都不敢多喝，怕我们也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，抬手擦了擦眼角。
楚晴的拳头攥得死紧，指节发白。楚雨则低着头，肩膀微微发抖。
陈大娘强打起精神，勉强笑道：“楚晴长得真壮实，都快赶上大人了。楚雨也长高不少。”
洪婶暗暗点头。去年还是两个瘦弱的孩子，现在长得这么好，看来这个嫂子当得不错。只是眼下这光景，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样。
“你们多囤些粮食吧，这价怕是还要涨。”洪婶起身告辞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，“要是改变主意要一起走，随时来找我们。”
送走两人，宁欢欢心情格外严重，才六月初，连秋收都没到，情况就已经这么糟糕了。她望着院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行李，突然觉得前路迷茫。
“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，我去烧几窑炭吧。”楚晴搓了搓手，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“不行！”宁欢欢立即否决，她放下手中的帕子，语气坚决，“现在天气太热了，你看看外头那太阳，连鸟儿都躲起来了。”
她起身走到门边，望着院子里被晒得发白的地面：“你四月份烧制的那几窑炭不但填补了寒冬消耗的，还有多余的呢。冰箱的储藏室都快装不下了，你就消停会儿吧。”
楚晴还想说什么，宁欢欢却已经转移了话题：“与其去烧炭，不如和小弟把剩下的蒲公英收拾了。趁着水缸里存着水，洗干净晾晒，晒干了泡茶喝刚好去火降燥。”
说着，她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堆着的野菜上。这些都是春季他们三个没日没夜往山上跑采摘回来的，足足有几十背篓。多亏有冰箱，新鲜的和晒干的都不愁坏。
想到这里，她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。这段时间他们可没少忙活：野蒜野葱腌制，马齿苋马兰头凉拌，荠菜和猪肉剁碎包成饺子，曲曲菜和面粉玉米粉揉成团子……每一样都是费时费力的活计。
“大嫂说得对。”一旁的楚雨插话道，“我们这就去收拾。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。”
宁欢欢点点头，心里却在琢磨着给楚岚送食物的事。这几个月滴雨未下，新鲜蔬菜太过显眼，只能用野菜来凑合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眉头微蹙。好在楚岚和楚曦快回来了，到时候有楚岚坐镇，她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。
“对了，”楚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压低声音说道，“大哥说他领到身契了，要是松溪书院没别的事，初九就能回来。”
他四下张望了一下，声音更低了：“外头灾民多，大哥说这几天别送吃的去了，让我们把要带的东西尽早收拾好，他们回来就动身。”
宁欢欢听出了话中的深意，心头一紧。这是楚岚担心有流民找到这偏僻的山坳，才让身强力壮的大弟留在家中。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院墙，虽然很高，但终究只是普通的土墙，要是真有人铁了心要翻进来……
“你大哥还说什么了？”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。
“陆老夫子也要去杭州，还有其他几位学生，大哥在考虑要不要一起走。”楚晴挠了挠头，“他说人多路上安全些。”
“我们才五口人，确实太少了。”楚雨在一旁小声嘀咕，“这个时节，山上的强盗都下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