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世民回来已是将近年关，他推开李玄霸的房门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。“什么啊？”李世民瞧见房间堆满药材，而自己面前则摆着一个浴桶，里面是乌漆嘛黑的药水，李玄霸还在不断往里丢药材。待再度丢下几片药材后，李玄霸对着一脸茫然的李世民说：“脱衣服。”“嗯……啊？”李世民还没反应过来，李玄霸直接上手了。“不是……你干嘛……等等——！”李世民直接被丢进浴桶里，浓烈的药味让他显得格外难受，李玄霸的目光却凝视着他，李世民被看的有点头皮发麻：“做什么？”“……”李玄霸的手触碰到李世民的胸膛，让他不由的一个战栗，“你怎么怪怪的——”“你的这伤是什么时候的？我记得上次明明没有。”此处离心脏是那样近，若是差之分毫……“只是划伤而已。”李世民无所谓道。李玄霸闻言不知为何手上力度大了点，李世民抬眸看向他，见他皱着眉，脑海中却不由的想起吕岩的话。这些时日他虽然在外征战，但却通过书信联系到了吕岩，甚至还见了一面。原本在他看来，李玄霸不是所谓的没有七情六欲，他明明有喜怒哀乐。吕岩对此没有否认，却只道：“那你有看过他的眼睛吗？他确实有喜怒哀乐，但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吗？”李世民身体向前倾，手扶着浴桶的边沿，那明亮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李玄霸的眼眸，窥视着，想要从中看出什么。那双眼睛里……是一无所有。他又想起了当初要接他回来时那一双漠然的眼睛，但这次他却没有后退，而是仰起头，嘴角上扬:“你是在生气吗？”李玄霸顿了顿，他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:“我应该生气。”“为什么？”李玄霸看着他，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好似此时在天际高悬的明日，炽热的融化了地面的层层积雪。“……我应该是不想你受伤的。”他只能这么说，昔日的他就是不想李世民受伤的，如今他已经无法体会到当时那种心境。李世民闻言没有意外，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此刻瞬间柔和下来，嘴角的笑意越发深，他轻唤:“阿玄……”“嗯？”“你还记得当初，那时你喜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不愿与人相处，也不愿与人说话……”他似乎陷入回忆，“那时阿娘焦急得很。”“后来我毛遂自荐，从窗户翻进你的房间，你我本是双生子，可那时的你病殃殃的只到我的腰间，我想带你出去，你反倒咬了我一口。”“我不愿与人说话是因为那些下人嘴碎，那时的我打不过他们。”李玄霸将药水不断从他的身体浇下，“后来二公子不是将他们都打了一顿吗？他们收敛了很多。”“可这些你都不曾告诉我，你是认为我不会相信你吗？”李玄霸摇了摇头:“不过是想着耳听为虚，眼见为实，总归是不想我落人口实罢了。”李世民心里有些复杂，他想起后来他病了，反倒是这个终日疾病缠身的弟弟和阿娘一起守着他。阿娘当时说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，生来就留着相同的血。李玄霸突然伸手拉他的手腕，李世民有些没反应过来，但还是任由他翻来覆去地看。李世民想起刚刚他说起李玄霸当初咬了他一口，随后笑了出来:“这都多久了。”但是李玄霸的手指却轻轻的摩挲着着他的腕骨，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，眉头一直没有松。李世民越发觉得李玄霸这个情况很是奇怪，他想，他需要再见一面吕岩。此时朝堂上已经因为李世民一战擒双王，太子党的声势都被压了下去。而李世民也面临着封无可封的窘境，这时李渊亲自另发徽号——天策上将。没过多久，朝中又再度传来消息，太子收复河北，李世民和他麾下那些人闻言气笑了。“窦建德一死，民心尽失啊……”杜如晦则是看到了另一处，“陛下此举实在是……”李玄霸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递到李世民面前，李世民好奇的看向他:“这是什么？”“这是——”“殿下，门外有一个道士自称纯阳子，说是与您有约。”“道士？”长孙无忌惊讶的看向李世民，随即戏谑道，“莫非秦王想要问道士探测天命不成？”李玄霸敲了敲小盒子，李世民笑着摇头:“别打趣我了，那位是高人。”他看向那个侍卫:“你将道长请到客厅吧。””我去见他。“李玄霸话音刚落李世民立马站起身：”我这就去接他！”李玄霸看着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出去，手中无意识的攥紧了那个小盒子。“又有什么问题？我可告诉你，你最好不要深究他身上的事，不然引火烧身哩！”他喝了一口茶咂咂嘴，“果然是好茶。”“如果没猜错，他绝不是没有七情六欲。”李世民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，“从他不经意的流露上来看，他有，而且更像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坚定：“被封印了。”这些，主要还是这些天他通过当初在藏书阁看的书所联想到的。“封印……你开——”什么玩笑……“封煞绝欲阵。”李世民一字一顿，目光幽深，“我没说错吧？”“什……什么……你怎么知道的？”吕岩整个人战术性后仰，震惊的看着他。”你为什么要对他使用这个阵法！“李世民虽然生气，但是尽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。“因为，他是怨魂，差点变成厉鬼的怨魂，那煞气直冲天际，差点引来整个太原方圆百里的所有幽魂怨鬼！”吕岩叹息的摇了摇头，“我为了驱散他的煞气，往生咒念了一天一夜，丝毫没有消减，我最终只能用这个方法，封印了他。”这已经是李世民第二次听到怨魂了，上一次李玄霸跟自己说他是怨魂，他是怎么回答的？“他……到底怨谁？书上不都是说怨魂的怨气都是要去消解的吗？”李世民想起李玄霸身上那道道如同沟壑般的伤痕，心中不知为何抽痛了一下。“不知。他自己都不知道，我又从何得知？”“封印不能解开吗？”“不能，也解不开。除非他自己冲破封印，不过……”吕岩意味深长的笑道，“那几率小到几乎不计。”他起身走出门，声音遥遥从远处传来：“除非他再度领悟到喜怒哀惧欲，但是以他现在的非生非死，无心无情的身体……”